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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筆卷七

元世祖待亡國后帝優厚

石韞玉評點書散出

朱彝尊論香奩體詩

沈氏詩錄

虞美人草

賜福蒼生筆

袁昶論學問語

方貞觀惡劣詩

露筋祠神名氏

續重文書名

論俞樾

盾鼻餘瀋

女士王貞儀撰述

明張氏藏書十種等謬妄

元顧瑛風雅好士

曾燠門客諂媚

尿糞等字

譚叔裕遼史紀事本末

湯斌等酒器

顧炎武遺佚撰述

善化唐樹森一時三臬使

金元好問複句

唐張籍春日行

明鉅文等書

以詩句分卷數

漢蘇武等不辱使命

北宋蘇軾遺體

安徽官書局名曲江書局

周亮工自燬撰述板

玉臺新詠有二本

駱肇銓以姪孫得推恩

翁方綱撰述

許昂霄李義山詩註

三希堂等命名之意

感舊集非原本

王鳴盛撰述

科舉時各元名

趙執信棄婦詞

瀛奎律髓等書名

東漢孝獻皇帝等謚

樊榭山房等命名之義

萇楚齋續筆卷七

廬江劉聲木十枝撰

   元世祖待亡國后帝優厚

宋末遺民汪元量《水雲集》中有《詠宋宮人分嫁北匠》詩,中有云:「君王不重色,安肯留金閨。」云云。其事雖已見他書,然元量事屬目擊,歷代以來,久已稱為詩史,尤為確實。元世祖之豁達大度,實非他帝所能及,以視宋太祖納孟昶妃花蕊夫人,宋太宗私李煜妻周后,真有霄壤之別矣。即元世祖優禮宋母后幼主,亦有殊禮:免后家及幼主田宅之稅,屢開宴會,君王把盞,后妃進酒,三宮坐受,極其隆禮。宴罷送歸,未嘗暫留元宮。較之宋太宗留周后於宮內數日不出,以致李煜夫婦失和,賢不肖之相去,不可以道里計。王船山□□夫之《宋論》,謂宋太祖、太宗待亡國君臣恩厚,核之各書,遺議頗多。若元世祖之待南宋之后帝,真千古所希有也。

   石韞玉評點書散出

吳縣石琢堂方伯韞玉,其平日評點之書多半散出,恆於琉璃廠書肆中遇之。初不以為意,以為事所恆有者。後讀《獨學廬文存》,中有《凌波閣藏書目錄序》,中有云:「翰林清暇,文史足用。及出守蜀中,時方兵戈載道,孑身獨往,家人留止都門。乃有奴子吳壽者略識字,輒竊予架上書,鬻諸琉璃廠書肆。書賈遇予點勘之書,則倍其值以收之,於是予所讀舊書略盡。余生平惟此一事,所為歎息痛恨者也。」云云。始恍然方伯點勘之書盡行散出,原因在此。其輾轉流傳,得而復出者,不知已歷有多家矣。

   朱彝尊論香奩體詩

朱竹垞太史彝尊《靜志居詩話》,論香奩體詩一段最佳,爰錄之於此,文云:「風懷之作,段柯《古紅樓集》不可得見矣,存者玉溪生最擅場,韓冬郎次之。由其緘情不露,用事豔逸,造語新柔,令讀之者喚奈何,所以擅絕也。後之為豔體者,言之惟恐不盡,詩焉得工。故必琴瑟鐘鼓之樂少,而寤寐反側之情多,然後可以追韓軼李。」云云。此千古不易之言也。

   沈氏詩錄

《松陵詩徵》云:「《沈氏詩錄》所載,自太常以後十世中,工詩者七十人,閨秀又廿一人。風雅之盛,萃於一家,海內所希有也。」云云。聲木謹案:此亦我朝之佳話,故錄之於此。

   虞美人草

虞姬墓在吾皖□□府靈璧縣城外□□□距城□□□□里。上有草,紅色,見人輒舞,俗名虞美人草。國初于清端公成龍有《過虞姬墓次前人韵》七律二首,中有云:「行客莫知悲舞意,春來疑作妬新妝。」云云。是虞姬墓草真能舞也。惜世人無有知之者,不然,又與王昭君青冢並傳不朽矣。

   賜福蒼生筆

賜福蒼生筆,康熙年間御用物。國朝舊例:每值嘉平月朔日,重華宮開筆,書「福」字十幅,以為宮庭肇慶,分貼各處。惟道光三年嘉平月朔日,特以此筆書「福」字,賜英和,為從來所未有,云云。見吉林英煦齋相國和自撰《恩福堂詩鈔》自記,道光辛卯夏月,隨遇而安精舍自刊本。相國自號脀叟,亦見於《鈔詩》自序中,未見他書。

   袁昶論學問語

桐廬袁忠節公昶平日議論,以經濟之學,國朝推曾文正公為正軌,經義之學,推陳蘭甫京卿澧為正軌,古文之學,推姚姬傳郎中鼐為正軌。並云:「此三家之書,子弟能熟讀,可以束身自立,獨往獨來於濁世之中。」云云。又云:「近代方氏、姚氏為古文之學,尤為學術穿线統宗之處。」云云。聲木謹案:觀袁忠節公此語,其推崇方姚,可謂至矣,實亦天下公論也。

   方貞觀惡劣詩

桐城方貞觀字南堂,諸生,撰有《南堂詩鈔》□卷。集中有《戲示小婢》詩,云:「可能便結垂簷子,自顧將為就木身。好似遠行舟楫具,得卿來作掛帆人。」第三句一作「我已輕舟將出世」。雖近諧謔,可為老年納少妾者作警夢鐘聲,云云。並見《隨園詩話》、《聽松廬詩話》二書。聲木謹案:南堂詩未可厚非,此等詩實為惡劣,蓋一時游戲筆墨,未必有心傳世。不知袁、張二公何所取義,皆有取於此詩。若以語錄論詩,則此詩果有可取,若以詩論詩,此等詩當深惡痛絕,墜入魔道。乃一概采入,誠所未喻,豈真味在酸鹹外耶。

   露筋祠神名氏

桐鄉陸敬安廣文以湉《冷廬雜識》中,言米襄陽《露筋祠碑》云:「神姓蕭,名荷花。」云云。聲木謹案:据此可補註惠棟註本《漁洋山人精華錄》所不及。神既有名氏,且以荷花為名,見於宋代碑記,其確為婦人無疑,益見王文簡公《過露筋祠》詩之有所本,為是題絕唱。錢唐袁簡齋明府枚《隨園筆記》中,有《露筋(詞數考)[祠五解]》,亦可姑備一說,固不必刻舟求劍也。

   續重文書名

書以重名見義者,予已搜羅三十餘則,另記於卷三。茲復得三十餘則,仍彙記於此:宋邵雍撰《皇極元元集》六卷,賈似道刊有《奇奇集》□卷,宋吳俶撰《廣廣事類賦》三十卷。明曹端撰《語錄錄萃》一卷,刊入雜著中。國朝王偓亦撰《夢夢錄》□卷,馮全修因鈔《黃氏日鈔》,撰《鈔鈔錄》六卷,莊歆撰《休休吟》一卷,郭伯蔭撰《嘐嘐言》六卷,方大湜撰《平平言》四卷,楊芳撰《平平錄》十卷、《續錄》一卷,李衷燦撰《拳拳錄》二卷,□□□撰《小柴桑喃喃錄》□卷,□□□撰《勞勞語》□卷,費延釐編《南宋文錄錄》廿四卷,不著撰人名氏撰《庸庸錄》一卷,許貞幹編《遙集集》六卷,陳復正撰《幼幼集成》六卷。孟繼孔撰《幼幼集》三卷,刊入《醫經萃錄》中。陳念祖撰《醫醫偶錄》二卷,見《神農本草經讀》序。程迥撰《醫經本本書》一卷。徐大椿撰《難經經釋》二卷,刊入《徐氏醫書六種》中。鄭復光撰《鏡鏡鈴癡》五卷,刊入《連筠簃叢書》中。翁雒撰《屑屑集》一卷,刊入《別下齋叢書》中。貝子木撰《咄咄吟》二卷,薛鎔撰《存存草》十卷,陳僅撰《文莫書屋詹詹言》二卷。許自俊撰《昔昔吟》□卷,見《寶山縣志》。朱縉撰《喁喁詞》□卷,見黃燮清《國朝詞綜續編》。張晉撰《勞勞編》四卷,見傅雲龍《續彙刻書目》。丁佛言撰《說文古籀補補》十四卷、《附錄》一卷,近時排印本。更有以三字重名名書者,于孟今撰《醫醫醫》□卷。范鄗鼎名其詩文集曰《草草草》□卷,見《冷廬雜識》。《新唐書·藝文志》兵家類有《獸鬥亭亭》一卷,立名尚在《非非國語》、《反反離騷》之前。

   論俞樾

《芻言報》第二十號言:「德清俞某,以翰林放學差,被劾罷官,求復無術,則一變而為名士。時軍務事竣,湘中將帥頗占聲勢,俞乃極意阿附。自謂曾文正目之為拚命著書,以比合肥之拚命做官,其實文正有無此言,何人能質證之。又不知如何籠絡得一彭剛直,而一生遂恃此為活。自以經學為標幟,然《羣經平議》、《諸子平議》,則人皆謂稿出某寒士,又有謂稿本出戴子高手。某將死,以稿賤售於俞,俞遂据為著述之基,而附益以他著述,遂裒然成巨帙。其實除一二考證書略有可採,餘皆無足取,詩文亦庸濫。至袖中書,皆刻貴人與彼書札,則此老心術之鄙陋盡露矣。尤可恥者,則一生步趣隨園,而書中多詆隨園,亦見其用心之姦邪也。前年逝世,其訃告特闢新樣,先印己之詩數十首,大略言世緣已盡,順化歸真。其列辭某辭某,至辭西湖、辭俞園,而殿以辭俞樾,又夾一片於名之旁,印「即辭行」三字,其訃亦詭誕不經。不知者,必以為此實能灑脫一切,合仙佛而一之者。實則一生卑諂籠絡之伎倆,不如此,不足與其平生所言互相印證。欺人生前不足,又欺人死後,此老誠狡矣哉!」云云。聲木謹案:此語殊為透闢,實亦言之太甚,尚不至如此。罷職翰林掌教,亦題中應有之文,端不賴親家之力。何况其學術人品,雖不能大過於人,亦不能無一長可取,一概抹煞,殊未公允。惟拚命著書,為曾文正公所言,堪與李文忠公拚命做官相比,及與彭剛直公為親家,此亦何足算,而全書記此語及稱親家者,不下數十百處,實屬太着痕蹟,殊失君子自重之道,宜為後人所指摘。予異日當條列其目,專輯一書,見其言之非虛,後人當引以為戒也。

   盾鼻餘瀋

湘陰左文襄公宗棠撰有《盾鼻餘瀋》一卷,附刊《奏議》後,此為左文襄公自撰之詩文題跋語,後附聯語數十聯,非幕僚所能代作。其中文章字句,不甚修飾法律,未可盡繩律以古文規矩,自難與文士爭短長。然其中情真語摯處,時露英雄本色,雖無意為文,而能文者莫能加焉。予最愛誦其《元配周夫人墓志銘》銘詞,茲錄之於此,以資諷玩。文云:「珍禽雙飛失其儷,繞樹悲鳴淒以厲,人不如鳥翔空際,側身南望徒侘傺。往事重尋泪盈袂,不獲憑棺俯幽竁,人生塵界無百歲,百歲過半非早逝,况有名德垂世世。玉池山旁汩之澨,岡陵膴膴堪久憩,勅兒卜壤容雙槥,虛穴遲我他年瘞」。云云。又見《國學萃編》中。《江鄉漁話》中,有左文襄公甘肅嘉峪關湘軍昭忠祠集句楹聯云:「日暮鄉關何處是,古來征戰幾人還。」云云。措語渾成,天造地設,語意中又有無限悽涼感慨,亦非左文襄公不能。

   女士王貞儀撰述

女士王貞儀字德卿,先世安徽泗州人,其祖遷居金陵,遂為江甯縣人,適宣城詹枚字木夫,三十而歿。平生博通經史,能跨馬橫戟,往來如飛,每射必中,兼精算法,旁通醫卜壬遁之學。撰有《星象圖釋》二卷、《籌算易知》一卷、《重訂策算證訛》一卷、《西洋籌算》一卷、《增刪女蒙拾誦》一卷、《沈疴囈語》一卷、《象數窺餘》四卷、《術算簡存》五卷、《文選詩賦參評》十卷、《德風亭初集》十四卷,內《文集》九卷、《詩集》三卷、《詞集》一卷,《二集》六卷、《繡紩餘箋》十卷。其撰述手稿,皆歸吳江蒯司馬嘉珍夫人錢氏,云云。以上見桐城蕭穆《敬孚類稿》卷十三中《女士王德卿傳》中。聲木謹案:据此,則王女士撰述十二種,可謂多文為富者。果如傳中所言,是其平生文武兼資,旁通六藝,尤為絕無而僅有。女士本吾皖泗州人,又適宣城詹氏,則泗州、宣城兩處志書當志其人,兼志其藝文也。

   明張氏藏書十種等謬妄

明張應文撰《張氏藏書十種》,首為《簞瓢樂》一種,中有《粥經》一篇,居然以「經」字名篇,已可駭怪,而摹仿《論語》,託諸孔子之言,尤可駭怪。類如中有一條文云:「小子何莫喫夫粥?粥可以補,可以宣,可以腥,可以素。暑之代茶,寒之代酒,通行於富貴貧賤之人。」又一條文云:「子謂伯魚曰:『汝喫朝粥夜粥矣乎?人而不喫朝粥夜粥,其猶抱空腹而立也歟。』」云云。聲木謹案:如斯之類,殆於侮聖言,無怪其深為《四庫提要》所詆斥。此雖深中明季山人惡習之毒,其敢於侮聖言,固矣,即以文章論,亦粗俗可鄙,又焉有此生吞活縛之理,其智又出明七子之下。此等文字,明七子尚不屑為,况敢刊書,傳之後世,予不知其是何居心也。又按吳俗謂出門游玩為白相,乃口頭俗語耳,不謂明人亦竟以之入文,亦可駭怪。明項皋《學易堂四筆》自跋中有云:余年三十三之前,不白相,不讀書。四十六之後,又讀書,又白相。自今以往,不知讀書之為白相,白相之為讀書。」云云。亦深為《四庫提要》所詆斥。以「白相」二字入文,真乃大奇。即以跋語論,天下古今,又豈有此種文字哉!

   元顧瑛風雅好士

元顧瑛字仲瑛,崑山人,吳中世家。喜讀書,憲府試,辟會稽教官,不就。築室號可齋,以詩酒自樂,才性高曠,尤善小李詩及今樂府。海內文士樂與之交,推為片玉山人。其次子晉,字進道,好讀書,性不愛浮靡,見趨競者不與交,貞素自守,淡如也。字法古甚,其詩法有玉山之風。其□子元臣國衡,年少能讀書,作詩俊爽,能世其家。其兄仁之□子佐,字翼之,好吟詩,時有驚人句,蓋亦漸染玉山之習,云云。以上見明陸容《菽園雜記》中。聲木謹案:《四庫提要》言顧瑛在元季,園池賓客之盛甲于江左,因裒其題詠,為《玉山名勝集》八卷、《外集》一卷,各以亭館之名為綱,而詩文分繫於後。又編《草堂雅集》十三卷,因仿段成式《漢上題襟集》例,類次唱和之作為一編。又與袁華、楊維楨等,編紀游之作為《玉山紀游》一卷。瑛開玉山草堂,延致一代知名之士,列其間者,十之八九。自金谷、蘭亭以來,詞藻之富,未有過於此者,云云。是顧瑛當時,不特招致一代知名之士,瑛之詩材亦迥異,其子與從子皆工詩,用能開館延賓,唱和不已,文采照耀,甲於數代。其池館中有名曰來龜軒者,亦見於《四庫提要》,是元末明初,「龜」字尚不以為惡名,誠為可異。《孽海花》中,言潘文勤公祖蔭牓其室曰龜巢,不知有無其事,小說之言,不盡可据耳。

   曾燠門客諂媚

桐城姚石甫廉訪瑩撰《張亨甫傳》,中有言:曾賓谷鹺使在京師聞亨甫名,召飲,同坐皆知名士也。曾以名輩顯宦,縱意言論,諸人贊服,亨甫心薄之。曾食瓜子粘鬚,一人起為拈去。亨甫大笑,衆慙,曾不懽而罷。明日亨甫投書,責曾不能教導後進,徒以財利奔走寒士,門下不知自愛,廉恥俱喪,負天下望,累數百言。曾怒,毀之於諸貴人,亨甫以是負狂名。慨當時諸公好士而無真識,曾不如其好色也,取一時名優為之傳,著論一篇,曰《金臺殘淚記》。筆力高古,識者知亨甫所志遠矣,云云。聲木謹案:賓谷鹺使在當時以好士稱,而門下之人諂諛之者若此。亨甫孝廉所云,實為至論,轉因此遭謗,可見世風不古,非一日矣。《金臺殘淚記》三卷,舊雖刊板,已佚。後有□□□□□重刊一本,亦見於《張亨甫全集》卷首及□□□□□□□書中。

   尿糞等字

「尿」「糞」等字,用之詩文者,甚為罕見。惟金之元裕之好問所撰《遺山集》中有《論詩》三首,第一章末二句云:「情知春草池塘句,不到柴烟糞土邊。」云云。用字甚奇。蓋本於《論語》「糞土之牆」、《莊子》「大道在尿溺」二語,然此等字,總以不用為愈。

   譚叔裕遼史紀事本末

南海潘繹庈侍郎衍桐《緝雅堂詩話》言:「譚君叔裕,撰有《遼史紀事本末》,未刊。」云云。聲木謹案:萍鄉李□□廣文有棠,撰《遼史紀事本末》□□卷、《金史紀事本末》□□卷,光緒□□□自刊本。曾經乙覽,坊間亦頗流行。譚君所撰十六卷之本,惜未能刊行。

   湯斌等酒器

仁和孫同元字雨人,家藏銀酒器十,係湯文正公、王文簡公諸公官宮坊時所製。杯底鐫姓名籍貫,各視量之大小以成之,云云。語見《清尊集》章黼詩註中。

   顧炎武遺佚撰述

顧亭林先生撰述,吳縣朱記榮輯,刊為《顧亭林遺書》,然亦有未盡者。聲木謹案:乙巳《國粹學報》撰錄類中,有李既足先生雲霑《與人論亭林遺書牋》,言:「亭林先生著作甚富,即以所見者而言,尚有《岱嶽記》四卷。《熹宗諒陰記》一卷,三大案皆在內。《昭夏遺聲》二卷,昭夏者,中夏也,選明季殉節諸公詩,每人有小序一篇。《詩律蒙告》一卷。」後三書,既足先生皆手錄其稿。《國粹學報》記者言:「此札手蹟,見之江曲書莊。李係亭林撫子衍生之師,故惓惓於師門之遺著。」云云。又言:「亭林先生著述纂輯各書目,備見山陽徐嘉《亭林詩譜》,亦無《昭夏遺聲》,則亭林先生遺書,缺佚者多矣。」云云。聲木謹案:亭林先生為我朝第一大儒,其學術以正人心,厚風俗為本,撰述遺佚,深為可惜。予是以鈔錄各書,一再言之,不嫌詞費也。

   善化唐樹森一時三臬使

光緒十八年,善化唐藝農方伯樹森,以金衢嚴兵備道升授雲南按察使司。其弟斐泉廉訪□□,任陝西按察使司。其子韡之廉訪贊袞,以台南府知府署理臺灣道,兼按察使司。一門之中,並時三臬司,亦異事也。語詳德清俞蔭甫太史樾《春在堂雜文》,及唐藝農方伯行狀中。

   金元好問複句

陽湖趙甌北觀察翼所撰《甌北詩話》中,言元遺山詩集中複句最多,所舉不下數十聯,然亦有未盡者。中如《贈答郝經伯常伯常之大父余少日從之學科舉》詩云:「撐腸正有五千卷,下筆須論二百年。」又《病中感寓贈徐威卿兼簡曹益甫高聖舉先生》詩云:「讀書略破五千卷,下筆須論二百年。」《采菊圖》二首詩:云「夢寐烟霞卜四鄰,爭教晚節傍風塵。」又《高山雜詩》七首中有云:「夢寐煙霞卜四鄰,眼明今日出紅塵。」云云。亦皆複句,觀察漏未及此。

   唐張籍春日行

張籍《春日行》,予甚愛誦之,爰錄之於此,以資諷誦。詩云:「春日融融池上暖,竹芽出土蘭心短,草堂晨起香薰人,家童報我園花滿。頭上皮冠未曾整,直入花間不循徑,樹樹殷勤盡繞行,攀枝未遍春日生。不用積金高至天,不用服藥去求仙,但願園裏花常好,一生無事花前老。」云云。予嘗以「花前老人」自號者,即本於此。

   明鉅文等書

《鉅文》十二卷,舊本題明屠隆編,雜選經傳及古文詞,中分宏放、悲壯、奇古、閒適、莊嚴、綺麗六門。明潘基慶編《古逸書》三十卷,中亦分神、奧、妙、宏、麗、特、纖、希、迅、奇、幻、疏、夷、逸、蒨、恣十六品,每品又各分內外。均見《四庫提要》中。聲木謹案:近世曾文正公選《古文四象》,以氣勢、趣味、識度、情韻為四類,而選《古今體詩》,亦以氣勢、識度、情韻、工律分類,乃知亦有所本也。

   以詩句分卷數

嘗見舊書中,他人已寫次序者,不以數目及支干分本數。譬如廿冊,則以五言絕句詩一首為紀,十冊則以二句為紀,初甚以為鄙陋。後閱《四庫全書提要》,言:「宋謝枋得編《文章軌範》七卷,原本以『王侯將相有種乎』七字分標七卷,不知何人易以『九重春色醉仙桃』七字。」云云。是則宋元時已然矣。

   漢蘇武等不辱使命

漢蘇武出使,匈奴使居絕域,嚙毛飲血,不忘漢室,志節震耀千古,獨不能忘情於胡婦,生子通國於匈奴中。宋之胡銓,以爭和議一疏,貶逐十年而不悔。《鶴林玉露》記其蒙赦回朝,過飲湘潭胡氏園,挾妓黎媧飲酒。澹葊先生題壁詩有云:「君恩許歸此一醉,旁有黎頰生微渦。」謂侍姬黎倩也。後朱子見之,賦詩云:「十年浮海一身輕,歸見黎媧卻有情。世上無如人欲險,幾人到此誤平生。」云云。以直節名臣,皆不能忘情於此,始信孟子言「食色性也」之言,確為千古至論。

   北宋蘇軾遺體

唐之杜荀鶴,稱為杜牧之遺體,見於□□□□杜荀鶴初未自稱為牧之遺體也。南宋孫覿,公然自認為蘇東坡遺體,自記於家譜中,見於《快雪堂集》跋語中。梁師成亦自認為蘇東坡遺體,待蘇過若兄弟,見於《朱子語錄》。孫梁二人本姦邪,是以不知人間有羞恥事。縱使蘇文忠公性好狹邪,安得有如許遺體耶。

   安徽官書局名曲江書局

粵捻匪勦平之後,東南各省大興文教,設立官書局,獨吾皖付之闕如,嘗引以為憾。聲木謹案:据曲江書局刊本《重訂汪子遺書》李振英序文中稱:「江南大定,安省設立官書局,吳竹莊方伯擬刻《汪子遺書》。因泥盤印工獨產常州,乃移曲水書局於常郡之龍城書院先賢祠。」云云。是曲水書局,本為吾皖設立官書局所命名。移置常州府後,刊印書籍不多,流傳亦罕,外間遂疑吾皖未立書局,孰知曲江書局固吾皖所有也。

   周亮工自燬撰述板

古人自毀其詩文稿者有之,若已刊有成書,仍復燬之者,實為千古所罕有。國朝閩縣周櫟園侍郎亮工,生平撰述宏富,久已陸續刊行。忽於卒之前一年,歲逢辛亥,一夕盡取《賴古堂文集》、《詩集》、《印人傳》、《讀畫錄》、《閩小記》、《字觸》、《尺牘》、《書影》等百餘種自撰書板,悉行自燬。此見於雍正三年重刊《書影》其子在延序中,可稱怪事。若以為可傳耶,則不當燬,若以為不可傳耶,則不當刊。豈撰述百餘種中,竟無一二可以傳世之書,必盡燬之而後快,此何意也?厥後《賴古堂文集》三十卷,當塗令寇公有重刊本,《詩集》十卷,江都文學汪子有重刊本,《閩小記》等書,其子西田燕客有重刊本,《書影》十卷,張敬思有重刊本。於是侍郎生平撰述,其犖犖之大者,皆有重刊本。其他撰述,存而不論可矣。

   玉臺新詠有二本

陳徐陵編《玉臺新詠》十卷,皆係緣情之作,實即香奩體之權輿,然當時去古未遠,猶有溫柔敦厚之遺。晚唐如李商隱、溫庭筠、韓偓諸人,推衍宗風,其流日盛。國朝吳郡朱存孝行先,亦編輯《玉臺新詠》十卷,所選之詩,以唐人為斷。卷一為初唐古詩,卷二盛唐古詩,卷三中唐古詩,卷四晚唐古詩。卷五初唐律詩,卷六盛唐律詩,卷七中唐律詩,卷八晚唐律詩。卷九初、盛唐絕句,卷十中、晚唐絕句。實即《續玉臺新詠》,而不以續集自居,卷端仍題曰《玉臺新詠》,未免與前人之書相混,不知其用意所在。僅於書之夾縫處,著明「朱選玉臺」等字,亦無補於事。其書選擇頗精,校刊袖珍寫字本亦甚工。外間傳本甚稀,迄未見他家著錄,亦可見撰述之難傳矣。予故撮其大要,記之於此,或亦為言香奩體詩者所不廢也。

   駱肇銓以姪孫得推恩

花縣駱文忠公之卒,飾終上諭至為優渥,國朝類此者尚多。獨推恩已及其子孫五人,仍復及於旁支姪孫候選縣丞駱肇銓,著以知縣分發省分即補,則為他臣工所無,真曠代所未有也。聲木幼時隨侍在蜀,聞人言駱文忠公歷任封疆,不以家屬自隨,僅有姪孫駱肇銓一人隨侍。其姪孫自能謹守禮法,始能為駱文忠公所憐愛。今觀推恩之典及於姪孫,必有故矣。

   翁方綱撰述

大興翁覃谿學士方綱撰述,已見於《彙刊書目》中,列目十七種,附刊二種,題曰「翁氏蘇齋叢書」。聲木謹案:學士撰述,實不盡於此。且當時有出於自刊,及門生故吏所刊,實無《蘇齋叢書》之名。中如《七言律詩鈔》十八卷、《蘇詩補註》八卷,皆門人曹文正公振鏞刊本,《元遺山年譜》一卷,□□汪本直刊本,《詠物七律詩偶記》一卷,門人謝學崇刊本。《彙刊書目》中,欲彙集學士撰述列入,不得不假此名目,亦編輯者不得已之苦衷也。然學士撰述,未見《彙刊書目》,其已刊者,仍有《復初齋文集》三十五卷、《詩集》七十卷、《集外詩》□□卷、《集外文》□卷,上二書,烏程劉氏嘉業堂刊本,《翁氏家事略記》一卷、《韻字辨同》五卷、《論語附記》二卷、《孟子附記》二卷、《詩附記》四卷、《禮記附記》六卷,四種有《畿輔叢書》本。與彭芸楣侍郎元瑞、謝蘊山中丞啟昆,同輯《焦山鼎銘考》一卷、《三元詩集》□卷、《廟堂碑考》一卷。未刊者又有《金陵訪碑記》五卷、《石鼓考》八卷、《祕閣唱和集》□卷、《續集》□卷、《小石帆亭詩續鈔》一卷、《易附記》十六卷、《書附記》十四卷、《春秋附記》十五卷、《大戴禮附記》一卷、《儀禮附記》一卷、《周官禮附記》一卷、《孝經附記》一卷、《爾雅附記》一卷,均見學士自撰之《翁氏家事略記》中,實即自訂之年譜。又《韋柳詩話》一卷,見於《復初齋詩集》自註中。

   許昂霄李義山詩註

海鹽許嵩葊□□昂霄,以李義山詩註多有未當,緣精為校勘,凡所徵引,必根据《新》、《舊唐書》而旁及於他說,真玉溪之功臣也,惜無有力者刊以傳世。珍藏遺稿,願後之人留意,云云。語見海鹽張青在□□宗松《捫腹齋詩鈔》自註中。聲木謹案:義山詩博奧難解,自宋已然。宋劉攽撰《中山詩話》一卷,中言李商隱《錦瑟》詩,以為令狐楚青衣之名,宋許顗撰《彥周詩話》一卷,中論《錦瑟》詩,皆為《四庫提要》所駁斥。一篇《錦瑟》,解人已難,况全帙乎!既有此一家註本,未嘗不可供人考證,惜未刊行,以致無人知之者。

   三希堂等命名之意

乾隆年間,刻有《三希堂法帖》三十二卷、《續編》□□卷。「三希」之義,雖御製《三希堂記》有兼取希賢、希聖、希天之義,實則以右軍《快雪帖》、大令《中秋帖》、王珣《伯遠帖》墨蹟,皆晉代希世珍也,弆藏之,而名堂曰「三希」,云云,語見錢塘吳仲雲制府振棫《養吉齋叢錄》中。漳浦蔡文勤公世遠,名其堂曰「二希」,因以名集,則又別有取意。自謂事業不敢望諸葛武侯,庶幾范希文乎;學術不敢望朱文公,庶幾真希(文)[元]乎;云云,語見《二希堂文集》中。

   感舊集非原本

新城王文簡公士禎所編之《感舊集》十六卷,久已膾炙人口,咸謂出自王文簡公所手定,故鑒別精粹,可推善本。而不知今世所行之《感舊集》,係由後人所竄亂,並非王文簡公原本。聲木謹案:長洲顧貽祿字祿百,又號瑗堂,撰有《吹萬閣詩文集》十二卷,乾隆戊子家刊本,前有里生沈文慤公德潛序。《詩集》中有《論詩絕句》二十首,中有詩云:「感舊新城灑淚頻,搜羅遺帙慰陳人。自從雅雨矜繁富,頓失廬山面目真。」自註云:「昔見《感舊集》原本,不及今刻之半。」云云。是顧氏當日尚得《感舊集》原本,不及今刻之半,其為德州盧雅雨鹺使見曾所竄亂者多矣。

   王鳴盛撰述

嘉定王西莊太史鳴盛,與同邑錢辛楣宮詹大昕兄弟等,本為中表兄弟,學問淵博。撰述流傳者,如《尚書後案》、《十七史商榷》、《蛾術編》等書,皆已刊行,流傳甚廣。惟所撰《西莊始存稿》廿四卷,雖已刊行,傳本甚罕。予見其刊本,卷一頌賦,中如《聖武遠揚平定西陲頌》、《萬壽聖德頌》、《聖駕南巡頌》、《集五經語聖駕東巡謁陵賦》、《平定準噶爾賦》、《聖駕南巡賦》、《西域效順大閱禮成賦》,皆承明時之大文章。卷二律賦、試帖詩。卷三至卷十七皆古、今體詩,每卷各為一集,中題曰《古》、《今詩》,省一「體」字,想別有依据。卷十八則長短句,名曰《謝橋集》。卷十九以後為雜文。

   科舉時各元名

從前科舉之時,最重掄元,狀元,會元,解元,盡人而知之矣,而稱元者,猶不止此。翰林朝考第一,謂之朝元,優拔貢生朝考第一,亦謂之朝元。散館第一,謂之館元。鄉試副榜第一,謂之副元,第六名謂之榜元,以填榜時居第一也。鄉會中式者,名居最末,謂之鎖元。順天鄉試中式前數名者,復有南元之稱,謂居南皿字號第一也。甚至江南鄉試第十九名,謂之官元,以官號中式,恆以十九名處之,一時有官元之稱。此等名稱,尚在人人意中也。聲木謹案:□□錢梅溪□□泳《履園叢話》云:「康熙乙酉科,長洲蔣學海以五經中式是科進呈題名,蔣列於解元之前,稱五經解元。」云云。番禺張南山太史維屏《松軒隨筆》云:「太倉顧陳垿字玉停,當時有算狀元之名,蓋以纂修《律數淵源》,及自著《鍾律陳數》二書而得名。」云云。錢塘戴文節公熙《習苦齋畫絮》云:「唐靜巖為國朝畫狀元。」云云。但此等名稱,不知係何人所授。雖已見於《隨筆》卷□不如此詳,故再錄之。

   趙執信棄婦詞

棄婦詞本樂府舊名稱,古今人詩集中多有之。予最愛誦國朝趙秋谷宮贊執信《飴山堂詩集》中《棄婦詞》,中有句云:「出門拜姑嫜,十走一回顧,心傷雙履迹,一一來時路。留妾明月珠,新人為耳璫,不恨奪妍寵,猶得依君傍。寶鑑守故奩,上有君家塵,持將不忍拂,舊意托相親。」云云。信乎宮贊之詩,以思路鑱刻為勝也。

   瀛奎律髓等書名

元明人有欲用唐宋故實,以代唐宋二字,以名其書者。如元之方回編《瀛奎律髓》四十九卷,其名「瀛奎」者,兼取十八學士登瀛洲,及五星聚奎之義。明之陳耀文編《花草粹編》廿四卷、《附錄》一卷,其曰「花草」者,以《花間集》為唐詞,《草堂詩餘》為宋詞,各摘其一字也。《四庫提要》中,皆斥其鄙俚不典,以二字欲為兩代國號,焉有適合之字。方、陳之命名本意,欲因難見巧,宜其鄙俚可笑矣。

   東漢孝獻皇帝等謚

漢孝獻皇帝之謚,出於曹丕,當時季漢昭烈帝在蜀,傳聞獻帝已遇害,謚為孝愍皇帝。明莊烈愍皇帝之謚,亦出自我朝,當時宏光謚為思宗烈皇帝。後人稱二帝者,莫不曰漢獻帝,明莊烈帝,更無有稱之為漢孝愍帝,明思宗者。其出於一家之謚,轉廢而不用,是何故耶?豈人心趨向新朝,自古已然,流露於無形乎。

   樊榭山房等命名之義

錢塘厲太鴻徵君鶚,以樊榭山房名集,以其先世家於慈谿,故以慈谿山樊榭為號。上元梅伯言郎中曾亮,以柏梘山房名集,以其先世家於宣城,故以宣城山柏梘為號。嘉興錢警石廣文泰吉,以甘泉鄉人名集,以其家先世本出自何,故居在海鹽之甘泉鄉,故以甘泉為號。皆示不忘故土之義。國朝類於此者尚多,茲姑舉其記憶者記之。